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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是戏,北方是剧,此即南戏北剧,最为人们熟知的是宋元南戏和元北杂剧。元人把宋金杂剧院本之后的戏曲形式称为杂剧。虽然都称杂剧,元杂剧和宋金杂剧迥然有别,并不是一个东西;不过元杂剧深受宋金杂剧影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宋金之旧,除了院本、杂剧,实际上还有一个南戏。院本存世者无,现在能够见到的,一是北杂剧,一是南曲戏文,即南戏。为什么北称杂剧,南称戏文呢?王静安有过这样的论述: “简单说,院本、南戏就是宋代院本、戏文在元代的遗存。而元杂剧,则出于一时之创造。(《宋元戏曲史》十三章)”王国维认为,元杂剧是突然的创造,相当于是艺术嬗变过程的突变;而从院本到戏文,属于渐变。这样的说法有没有道理呢?日本学者青木正儿说“戏文”就是宋杂剧。(《中国戏曲史》。青木正儿也认为只有南戏存世,宋戏文已经湮灭无存。当然,青木正儿见到了《永乐大典戏文三种》,王国维的时代,并未见到这个材料。青木正儿考差了戏文三种,得出结论: 戏文三种,《小孙屠》、《宦门子弟错立身》短篇而曲多白少。相反,《张协状元》长篇,多科白。从艺术上来说,后者更加冗漫倦人。三种曲辞都不足观。关目虽佳,但排场幼稚。文学价值和北杂剧不可相提并论。 青木正儿说得有一定道理,戏文只有发展到南戏阶段的《琵琶记》、《拜月亭》,才在艺术上有了更加成熟的体系。青木正儿认为戏文三种都是元代的作品,这一点值得商榷。因为所谓戏文,在宋代其实就是杂剧,而杂剧、院本,其实也是一个东西。换言之,宋代,戏文、院本、杂剧,其实一也。到了金代,戏文、院本、杂剧,即代表了全部南曲。《张协状元》和《小孙屠》、《宦门子弟》不同,或为宋的遗制。如果把《张协状元》归于元,是武断的。事实上,这样的错误很容易犯,比如《王子高六么》、《三爷老大明乐》、《病爷老剑器》因为和其他杂剧一起归类于《官本杂剧段数》,向来被认为是南宋杂剧;实则是北宋遗制。因为少,所依往往与后世多的内容归在一起,然后就看不出其实是更早的遗留,这个在探究艺术的流变过程需要特别注意。很显然,青木正儿在这个地方有所失误。 其实,元代的科举之兴不过二十二年,在科举不兴的几十年,元之南戏,相当一部分当为南宋遗作。从这个角度而言,元代的南曲,事实上就是宋戏文,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宋杂剧或宋金院本。 然而,通过考察,事实上三种被称为同一的艺术形式,还是有一些差别。以戏文论,用洛地先生的话说,重在一个文字,文就是铺宣,就是要有一定的铺设,或者说一定长度。用今天戏剧学的观点而言,就是要有一定的长度,有丰富的人物情节,完整的故事,还要有冲突矛盾等等。而杂剧,重在一个杂,事实上,就是短剧、杂耍、说唱各种艺术形式的大杂烩。院本,突出一个行院之本的意思,事实上就是对杂剧的规范化,比如引入了五花爨弄。从这个意义上说,宋金之际,南曲可能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过于散漫冗长的戏文旧制;一是过于杂乱的杂剧旧制;因此金院本对二者有一个中和,金院本的调和恰恰又为后世元杂剧提供了相当的体制经验,比如对曲的重视,对五花爨弄脚色体制的借鉴和发展。 综上,戏文三种,最早的应该是《张协状元》,保留了宋戏文的文,冗长但内容丰富;较晚的是另外两部,已经注重曲。而宋元南戏,事实上经历了从戏文向戏曲发展的一个趋势。《小孙屠》、《宦门》事实是过渡的中间物。而南戏的戏曲化的成熟阶段,要到四大南戏。四大南戏之后,是传奇的兴起。传奇的文雅化和戏曲化,事实上已经矫枉过正:丢失了戏文的质朴、本色,渐渐成为案头之作。而民间流行,或南戏旧本;或通俗化改编后的文人传奇,这是一个饶有趣味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