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帕尔维斯走在结构科依旧灯火通明的走廊上。年轻的研究员们有的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操作着设备、记录着数据,有的则已经完全遏制不住困意一头倒在笔记本电脑上开始争分夺秒地补觉。帕尔维斯都完全不在意。他看向实验室里忙碌的年轻人们只是完全出于习惯,只是早已出神游离以致于大脑无暇顾及的眼睛需要一个比较稳固的锚点罢了。只有心虚又自负的中学生才会以为班主任走过窗边总是为了盯着自己,而帕尔维斯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莱茵生命里很多人都想问的问题。
霍夫曼究竟做了什么?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帕尔维斯也想知道。他当初只是向自己示意过,希望借着动物芯片植入研究的名义继续推进九号装置那个方向的研究,发现隐藏在源石“内部”的奥秘。虽然塞雷娅那边应付过去了,但帕尔维斯目前还没能说服自己。
为什么?帕尔维斯在过道上来来回回地打转,低头看地板,抬头看电灯,阳台可以看见特里蒙的街景。原理是什么?机理是什么?怎样才能让健康的普通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转化成源石变异体?
(相关资料图)
这时,灵感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帕尔维斯立刻一路小跑赶回自己的办公室,站在电脑前调出了之前解剖的资料和矿石病病灶发生模式的资料,仔细地对照着变异体源石结构的造影图像和解剖照片。
“从源石病灶的发生孳生方式来看的话……”帕尔维斯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对了,对了,就是这里!太均匀了!均匀的不正常!”
帕尔维斯注意到,变异体的源石化构造与矿石病患者的源石病灶相比起来,其内部构造实在是太过规整了。一般来说,矿石病患者的源石结晶是从个别的沉积点开始析出,然后再向周围的健康组织侵蚀。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同化体细胞的源石结晶会栓塞血管造成血栓、导致组织坏死,免疫系统对源石病灶的排异也会导致长期的炎症反应。因此,矿石病患者的病灶理论上不会完全是源石组织,还会包含大量的坏死组织和囊肿,内部结构自然也和“规整有序”不搭边。
而这些变异体则截然不同,它们不仅有大量的肢体和内脏器官被源石构造完全取代——尤其是头部,在源石化器官的内部更是几乎找不到成组织的体细胞。而在源石器官与正常组织的边界上,也没有排异反应的痕迹。
就好像半个身体突然被替换为了源石一样。
但这又是为什么?帕尔维斯关上了电脑,视线毫无目的地挂在了对面的墙上。感染自然进展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已经排除了,而即使是巫王时代的法术,也只能让源石快速生长取代感染者的神经系统来制造奴隶傀儡,不可能做得这么干净。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帕尔维斯看了看表,看来是结构科医疗部急诊换班的时候了。帕尔维斯背着手走出了办公室。
“啊,主任好!”
“主任晚上好!”
“主任,有什么事情吗?”
帕尔维斯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因为线索再次中断而空落落的。因与果之间,一定有什么中介要素……
既然没什么灵感,那还是回去睡觉吧。帕尔维斯这么想着,走下楼梯,迎面走来的是一位白头发的黎博利。看见她的瞬间,帕尔维斯脑海中豁然开朗。
“晚上好,主任,您今天的下班时间比日常作息表晚了6个小时,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吗?”乔伊丝礼貌地向帕尔维斯打招呼。
“哈哈,没有什么计划,只是随便来看看。接下来是你值班?”
“肯定,还有赫默。”乔伊丝点了点头。
下面的楼梯传来一声被拉得特别长的哈欠,让二人不约而同地探头望向楼下。
“乔伊丝——等等我——哈——……好困啊……好困……啊!帕尔维斯主-”,打着哈欠在楼梯上摇摇晃晃往上拖着身子的赫默一看见帕尔维斯在困惑地看着失态的自己,头上的两根羽毛都吓得立了起来,困意也一下子消失了。
“嘘。”帕尔维斯示意赫默小点声,“还有其他人在工作。”
“啊,真的很对不起——”赫默急忙道歉。
“夜班确实容易困,无可厚非。我的办公室里还有黑豆茶,你们要吗?”帕尔维斯问。
“不用了,谢谢您!”
离开结构科,走在一片寂静的总部花房外,帕尔维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戴拉和霍夫曼都是对的。源石当中确实存在一个人类尚且无法直接解析的“信息海洋”。九号装置虽然未能完全成功,但依旧成功输出了源石中的一部分信息;而霍夫曼的实验……也许无意中,他走得太远了,让所有人都溺死在了源石的海洋里。
关于源石的本质……即使权威如他,帕尔维斯也从不敢轻易地下任何定性的结论。但在研究某些样本那么久之后,他很清楚,源石与生物并没有什么根本、清晰的边界。这种“交融”,不仅是物质的、生物学的,恐怕更是精神的、思维的甚至哲学上的。源石同化物质,源石储存信息,生物也是如此。但源石还可以不单纯同化而是改造物质,不单纯储存信息而是进行输入-处理-输出呢?
假如果真如此,源石与生命真的存在什么根本性的区别吗?
今夜又是帕尔维斯的一个不眠夜。但他相信,只要另一个实验能够成功继续下去,他终将一步步走近源石的最终答案。